雨水谣
他们说:雨水得落在小区门口、腐坏的塑料下水道。或者落在火车站不远处的天桥莫莲花接近死亡时盛极如斯
——老人乞讨(祈祷)时低下去的身躯,多么像打了结的雨滴!
哦,可是它不能落在黑帐篷里呀着涂满古藏语的曳地长袍。摩擦地面时也不能带着耶路撒冷的气息(他们不喜欢这样的隐喻)
可是,三月的雨水落起来咸阳便成了逻些城手心里紧紧攥住的雨
诗歌就是生活,欢迎来到由封面新闻、成都广播电视台与《草堂》诗刊联合推出的“草堂读诗”,我是读诗人涓子。刚刚大家听到的是琼瑛卓玛的诗作《雨水谣》。今天我们一起来听听诗歌背后的故事。
首先来认识一下80后诗人琼瑛卓玛吧:她本名王飞,祖籍河北,在拉萨生活了十多年,现供职于西藏民族大学,往来于咸阳拉萨两地,教书为生。今年入选了《诗刊》社第36届“青春诗会”。
琼瑛卓玛非常喜欢夏天,这个季节,大提琴是蓝色的,鸟叫声和石头是蓝色的,开花的七叶树上跳下来满天的小灯笼是蓝色的。盛夏的傍晚,冲刷城市下水道的雨流是蓝色的。希望、死亡,乐曲及诗歌是蓝色的。还有,远方的湖子和湖面跳动的光,诗集的封面与喇嘛德吉的摸顶仪式、楚布寺山下的野草、可可西里四月起始的早晨、被从睡梦中吵醒的窗外的汽车喇叭声、水灰色质地的恐惧与焦虑,尼洋河的石头与冰川也是蓝色的。
但是,有人说,也许这个季节没有冰川。确实,从城市里居住的公寓里望出去,除了阴沉沉的雾霾或者并不算太晴朗的阳光与蓝天,也许一无所有。琼瑛卓玛写《雨水谣》这首诗的时候,是3月底4月初,当时窗前下起了雨,雨水微寒,远处火车站的天桥下,莫莲花盛极而败,满树翠绿的叶子,仿佛花朵从未存在过。从琼瑛卓玛的窗外望出去,仿佛阿妈的黑乎乎的帐篷里,雨水四散开去,淋湿了风干的牦牛肉,甜茶,奶酪。
这些年到过很多城市,如今拉萨、咸阳两地奔波,琼瑛卓玛觉得,到最后,自己终于成了没有家的人。咸阳不是,有时候她开车出门,倒车不好或者被挤占后的通道太窄,过不去,总有人操着很凶的当地口音说,开不好,就回家去,别开车等类似的话。这座十三朝古都的老城,到处散发着腐朽的气息,好像每个夜里,那些地底下无数的鬼魂都会从某个下水道、枯井、树根冒出来,驾驭着这些活生生的肉体,彻夜的狂欢。琼瑛卓玛到这里,终究只是为了一份工作,旅居而已。
还有一个城市:成都,琼瑛卓玛有一年半没回了。外公旅居成都多年,如今也安葬在成都。还有大姨和两个舅舅如今也定居在这里。而琼瑛卓玛,从大三那一年冬天第一次到成都开始,到现在也有二十年的渊源了,但究竟也没有产生多少感情。只记得满城的榕树根须,雨水缠绵。
再说老家保定。因为拆迁,琼瑛卓玛的家没有了,那个小小的村落,每到五月,槐花飘香,整个村庄都是甜腻腻的,在那个缺乏糖果的时代,琼瑛卓玛经常会拿本书在树底下睡着。后来她到北京读研时,曾送过广告,骑摩托车穿过大半个北京城,不记得有多少路了,只记得两旁高大的槐花丛,清甜的香味,像极了拉萨漫山遍野的格桑花。
而拉萨,二十二岁那一年,琼瑛卓玛大学刚毕业,舅舅打电话告诉她,西藏的云朵在山脚下,人在云朵上走。再往前,十岁的时候,姨夫休假回老家,他给琼瑛卓玛讲了遥远西藏的羊群和小孩。再往前,琼瑛卓玛还没出生前,大姨大学毕业时填报了支援西藏的志愿书,从此,琼瑛卓玛与西藏的渊源从大姨离开的脚步里开始蔓延。到今天,当琼瑛卓玛离开时,她才发现自己错了,她到哪里都无法适应,她看雨水都落在黑帐篷和草原,全部是逻些城的雨,雨落到了咸阳,却有点忧郁和严重的不适应症,看到密不透风的灰色天气,头晕。
琼瑛卓玛说:如果我死了,请把我葬在林芝的桃树下,每年四月,我会还你们一树的花。
诗歌就是生活,“草堂读诗”,有温度、有质感。琼瑛卓玛的诗作《雨水谣》,以及诗歌背后的故事今天就跟大家分享到这里,感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