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
烟雨客
一位朋友写诗悼念母亲,字字泣血,声声含泪,可驾鹤远行的母亲,再也不会听闻。生也有涯,唯爱无尽。这一场缘分,虽已了却,心中的思念,依然绵长。
伤感的文字中,饱蘸着朋友的深情,母亲留下的谜题,是佛前的一粒火种,还是山巅涌起的风云?
母亲是站在张灯观灯前的人
猜中的谜题有着她的此生
我是母亲的一颗花种落下来……
像摇曳在佛前的火种
这世间最不堪承受的,只有生离死别。沿着时间的脉络,父母会先我们而去,年龄长的也会早行,生而为人,逃不过死神的魔掌。无非,是以不同的形式,承受不等的痛苦。
古人感叹昨日还生龙活虎的人,一早就在鬼录了。曾在深夜踏进庄严的寺庙,众生早已睡去,诵经的沙弥也已睡去,唯有婆娑的七叶树,挥动佛塔一样的果实,似在普度众生,讲述玄奥的佛法。
烛火明灭,菩萨不语。每次走进寺庙,都感觉恍若流浪他乡的游子,回到了久别的家门。如此安静,能听到风如何穿过树间,叶子如何坠地,人们因何相思。
就如古人说,对两个深爱的人来说,先死者是幸福的,因为ta可以不必承受相思之苦。这相思的痛楚,夜雨闻铃的唐明皇,一定体会良深。多少无眠的夜晚,直至孤寂死去,杨贵妃死后的日子,他可曾有过一日的笑颜?
佛经中说,这人生如梦幻泡影,如露亦如电。这六如哪一个不短暂,不瞬息,不幻灭?若人生如此,我们还有什么可以信誓旦旦,可以行稳致远,可以等待彷徨?
朋友深爱母亲,那深情的文字里,有不舍的缱绻爱恋,也有思念的泪痕忧伤。这伤逝的文字里,有着俗世的纸短情长。
太多的伤逝,留在历史的书页。一代文豪苏东坡悼念最爱的侍妾朝云,说是侍妾,其实是他的妻子,为他生过孩子的女人,知他懂他愿意陪着他颠沛流离的知音,他说唯有朝云能识我,每逢暮雨倍思卿。
美丽乖巧的朝云,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,可是她不怕奔波辗转,也不怕途中风雨,她只是告诉苏东坡,有你在,此心安,何处不是故乡呢?
长恨此身非我有的苏东坡,正是因为有了朝云的陪伴照料,才更有底气对生活中的种种逆境睥睨不顾,更不屑于蝇营狗苟。
记得在寺庙的方丈室中,友人问起如何戡破生死,高僧只是悠然说起,这世间的人,轮回于六道之中,追名逐利,日夜不休,算计倾轧,掩盖灵性,依然会生生世世轮回其中,多苦啊。这位高僧,不到四十岁的年纪,放弃亿万身家娇妻幼子,毅然入此空门。夜雨青灯,一晃已快十载。他的心志坚决,因为他知道来世的果,无非今生的因。
俗世的欢乐,不过转瞬即逝,唯有心底的安宁,指引众生。心经中说:心无挂碍,无挂碍故,无有恐怖,远离颠倒梦想,究竟涅槃。可如何做到心无挂碍呢?这是一个永恒的谜,无人可解答,更无人可说明。
在我看来,那些离别,与伤逝,那种种痛苦,都不如看着你独自远行,却不能追随。就如仓央嘉措最后寄语一只鸿雁,只是希望她能替自己,再去看最爱的人一眼。
这位布达拉宫里最大的王,在流传千古的文字中,被永远传唱。他知道,这世间并无双全法,不负如来不负卿,只不过是一厢情愿……那雪地上的脚印,指向内心,至今依然不被磨灭,也任后人解读。
爱一个人与爱众生,哪一个更为高尚长久?佛祖不语,婆娑树影中,隐约传来叹息声。